海棠跟着姨奶奶周马氏与祖母马氏、表妹周怡君一同回到了周家三房的正院。
所有人方才都经历了很大的冲击。只是当着外人的面,她们都装作镇定的样子,不露丝毫异色。如今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里,周马氏整个人立刻就软了下来,一屁股坐到炕边,伏着炕桌边沿,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。
马氏在炕桌对面坐下,也觉得头脑嗡嗡作响。不过她心里更多的是欢喜:“大姐,涂同知还有宫里来的女官侍卫方才都在,他们没说皇上要如何处置你们一家,只说给马老夫人留了毒药,这意思是不是……你们没事啦?!”
周马氏抬起头,已是热泪盈眶。她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应该是没事了,不然方才他们就该说老爷是啥罪名了。他们不提,长房国公爷更不会为难额们家,这次祸事算是过去了!”
马氏忍不住念了声佛:“菩萨保佑!大姐一家就此逃过一劫,改天额们得去庙里还愿才是!”
周马氏感动地问她:“玉梅,你替额去庙里祈过福?”
那倒没有。马氏年前年后一直在忙碌,长安城里的寺庙她都十几年没去过了,哪里还记得要去上香礼佛?不过她在家里的时候,也曾对着老天祈求佛祖保佑,四舍五入便是替大姐祈过福了。如今大劫已过,去庙里正经还个愿,捐点香油钱,也是应有之义。
彩罗应声出去了。马氏忙问周马氏:“大姐要做甚?这些事,姐夫自会去跟周晋浦交代,你何苦掺和进去?”
周马氏闻言连连点头:“这是正理。改日额跟你一道去,好生替老爷、晋林点上几十盏长生灯,求佛祖保佑,今后额们家再也不要出西院那样的祸害了!担惊受怕了这么久,额们家也该过几年安生日子,不然这样的事再来一回,额吓都要吓死了!”
海棠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自己就是冲着揭破马老夫人真面目去的,便顺着周马氏的口风道:“我就是看不惯嘛。那马老夫人从前做了那么多坏事,又害了姨奶奶一家,还有脸把污水泼到马家人头上,谁还欠了她不成?!马家老姑奶奶把她救出京城,替她说了好亲事,又给了她丰厚的财产;周家收留了她这么多年,供她锦衣玉食,尊贵体面,容忍她那些小算计,结果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,怪了马家怪周家,就是不知道反省自己。我最看不得这种人了,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继续胡说八道?!我看不出来就算了,但凡我能看出她的破绽,就没有坐视她继续骗人的道理!”
周家三房其实还没穷到那份上,只是周马氏已经拿到了中馈大权,知道马老夫人给公中造成了多大的亏空,心里便不乐意再替她花钱罢了。
海棠笑眯眯地应了。她上辈子的仇人基本都解决掉了,剩下一个马老夫人也只是时间问题,以后也不会再有这般让她激动愤怒的事了。她毕竟是做了几十年宫廷女官的人,城府耐性都还是有的,自不会再在人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。
周怡君连忙附和道:“是极是极,我当时也听得生气。只可惜我嘴笨,心里有许多话想说,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。幸好有海姐姐替我开口。我当时听着她说破老夫人话中的破绽,看着国公爷、国公夫人与涂同知、曾指挥使、麻尚仪一步一步揭穿老夫人的谎言,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!”
周马氏也是这么想的,只是嘴上还要假装一下:“她到底养过额们老爷几年,额们老爷最是爱惜名声,总要把礼数尽到了,不能叫外人挑理。”说罢又想起了一件事,“不知二叔可带了儿孙回来?若到时候只得二叔一个替她披麻戴孝,也不好看。周晋浦是她亲自养大的,一向与她亲近,论理也该替她做一回孝孙。有儿子代劳,额们老爷就不必劳累了。”
马氏听了不由笑出声来。海棠与周怡君也在旁跟着笑。后者也是坐在炕边的椅子上不想动弹,整个人充满着经历过大刺激后的无力感。
她叫过彩罗:“去东边找找大少爷,问他可得空?今儿他没去西院听审,想来也想知道众位大人都审出些什么了吧?若是额告诉他,他多半不肯信的,叫他找老爷去。老爷说的话,总不能是骗他的吧?”
心情放松下来后,马氏便忍不住说出自己憋了许久的话:“棠棠啊,你今儿是咋的啦?你跟着额们过去看热闹就罢了,咋还多嘴说那么多话?方才额吓了好几跳。马老夫人骂额们马家时,你看不过眼骂回去就算了,咋后来几次没人跟你搭话,你还要在你姨奶奶耳朵多嘴咧?亏得今儿国公爷、涂同知还有宫里来的人都没怪罪,一心审问马老夫人去了,不然他们要是恼了你,把你赶出去可咋办?!就算不伤筋动骨的,传出去也丢脸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