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出涂家的海礁,行动果然方便了许多。
他趁机逛了逛京城,顺道打听宅子的消息,还帮金嘉树送了信。
周奕君请他到承恩侯府做客,他也去了,拜见了承恩侯父子,回答了关于吴珂在谢表叔公处求学的事,吃了一顿饭,就回来了。他还得到了周奕君的承诺,说会帮他捎信回长安,给家里报平安。
不过这信倒也不急着发出去。海礁跟二叔海长安碰了面,先商量接下来要做什么。
海长安跟着涂荣进了禁军,亲兵的身份作实了,又迅速得了新授的官职,调入旗手卫,做了个百户。虽然没有明确的官衔职责在身,但百户也有六品,等级不算低了,在涂荣带入京的亲兵之中,不算是垫底的那一个。
海长安有了官身,而且是朝廷正式下旨委任的,前程便有了保障。就算常家人那边知道了消息要发难,也没法插手干涉上直亲军二十六卫的人事,更别说如今这上直亲军的大统领,正是一手提拔了海长安,又把人带进京城任职的涂荣。
海棠读信读到这里,二婶胡氏已经忍不住掉下泪来。丈夫出身尴尬,多年来一直怀才不遇,即使在长安能得镇国公开恩,谋得一个卫学教习之位,前程也是没什么保证的,这都是因为他是常家子弟,受了常家那些不作人的嫡支成员牵连之故。如今,海长安得涂荣看重,不但光明正大回了祖籍京城,还正式有了官职品阶,就连常家都无法再阻碍他的前程,连带儿子的未来也有了希望。这叫胡氏怎能不感动落泪?夫妻俩十几年来一直期盼的,不就是这一天么?!
方才马氏一边看信一边擦眼泪,她辩称说是为自家在京城有了宅子而欢喜,其实也是在为海长安前程有望而高兴吧?
胡氏擦着眼泪,看向婆婆,马氏也满脸感概地看着她。婆媳俩的眼圈都再次红了,手拉着手,什么话都没说,但又似乎什么话都说了。
海棠给了两位长辈一点调整的时间,过了一会儿,才继续读信。
海长安去了旗手卫任职,还得了皇帝召见。皇帝明确地点明了他是常家子孙,问他为什么改姓了海。海长安此前得过涂荣提醒,便镇定地回答,自己少年丧父,生父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好友海西崖,连改姓的事都吩咐过了,因此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海家子。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本姓,他也牢记着亡父遗命,不敢遗忘义父教养之恩。
皇帝夸奖他是个感恩图报的君子,明言允许他继续姓海,得知他儿子姓常,也没有生气的迹象,还赏了他一把好刀和百两纹银,让他安心在旗手卫当差。而海长安进入旗手卫后,就立刻被派到皇宫里执勤了,主要就是守卫宫门,还在乾清宫前露过脸,身边的上司、同僚都不避讳告诉他人,他其实是常家子弟,消息没几天便传开了。
这时候海长安已经搬出了涂家,暂时住进了旗手卫的营地中,房屋窄小,条件不佳,但出入的人不少。常家嫡支打发了一个家丁来找他,一脸傲慢地命他回本家拜见长辈,可他压根儿就没理会。他与常家嫡支有仇无恩,如今又姓了海,回常家拜的哪门子长辈?
海长安只把海礁接过来,想让他随自己同住。但海礁觉得旗手卫的营地不如客栈行动方便,住得也不舒服,就不大乐意。他已经在京中看过几处宅子,有两处都很不错,只要海长安没有意见,几天内就能办好过户,到时候叔侄俩有了自己的新家,岂不是住得更宽敞舒服?
海长安倒是觉得,就算新宅子买下来了,海礁也可以在旗手卫的营地里住些时日,混个脸熟。他们海家在京城没什么根基人脉,海长安授官后又不方便去拜访陶阁老以及吴门故生们,若是海礁能多认识些禁军的家属子弟,日后考完武会试,授官时也能得些照应。
就在叔侄俩为此争论的时候,常家再次来人了。这回来的倒是海长安生父常庚星的亲兄弟,也就是海长安的亲叔叔,态度也和气许多,还会拉着侄儿的手哭兄长命苦,骨肉分离。然而当年常庚星被家族牺牲时,血亲们都不曾为他说过好话,还劝他服从家主之命;常庚星病重想要将儿子送回家族时,血亲们也都袖手旁观,以至于他只能将儿子托付给外姓友人;海长安从边城回到长安,亲友们都知道的,也不是没人往京中传信,可常家却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,反倒托人带话,叫他别妄想能回归本家。
海长安对这些往事记忆犹新,叔叔愿意和气说话,他便也和气应对,可回常家是万万不能的,他也没打算让儿子认祖归宗。叔叔若执意要劝,就不能怪他忤逆长辈了。